紙上勾畫出來的是個圓形圖案，林霏的繪畫能力看來不錯，可以很清楚的看出那是只展開雙翼的白孔雀，由一圈又像花紋又像變異繁體文的東西環繞著。白孔雀的眼睛與尾翎皆是鮮紅色——這要歸功於安珺拿來的彩色筆。

“我記性一向很好，所以不會有錯。另外還有幾句話是……”林霏邊說邊要繼續寫。結果紙就被帝昭給抽走了。

“不用了，吾已經知道了。”他將那張紙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

“餵，好歹也是我費工夫畫出來的，你就這麽不珍惜成果？”林霏抗議。帝昭卻不甚在意：“吾說已經知道了，所以它沒用了。”

“是誰啊？你認識？”安珺問道。剛才林霏畫時她一直在旁邊看，所以被帝昭很快就處理掉了，但圖紋倒是記在了心上。那很像是某種家徽印章什麽。

帝昭嘴角微彎：“當然，算是吾的弟弟。那是他的標徽。”

安珺從未聽說帝昭還有弟弟，向來都是他那些兄長如何為非作歹。什麽時候還冒出來個弟弟？她轉頭看向帝曄，四殿下也驚訝地搖搖頭。“如果是妹妹的話，我倒是知道……不過到現在肯定也只剩一把白骨了。”

“他是十殿閻王之一，麽子。”帝昭說話時帶著點淺淺的笑意：“地府裏最沒人敢惹，最讓人畏懼的存在。”

“那不應該是大閻王嗎？”安珺想了想，又說：“其實我一直就有點不明白，地府跟森羅地獄是一樣的吧？只是叫法不同。”

“不一樣。”四哥帝曄接過話鋒：“森羅地獄與地府都被陽世人稱呼為陰間，但森羅地獄管轄著地府，地府的最高行政長官是十殿閻君，而他們的最高統帥就是鬼帝。鬼帝統領著整個鬼族，陰間。”

“原來如此啊。我一直以為地府與森羅地獄是同一個。”

帝曄笑笑：“有點區別，如果要按人的說法，簡單講就是森羅地獄代表整個陰間，有立法權，檢察權，行政權。而地府則擔負著陰間平衡治安，維護陰間與陽世秩序穩定。有偵查權，執行權與部分獨立審批權。”

安珺連連點頭，雖然聽著還是有點迷糊，不過反正她只要明白帝昭是整個陰間最高元首以及最高權力者就夠了。她的註意力又回到了那白孔雀圖紋的主人身上。

“那這個人是第十殿閻王嘍？”安珺問道。

帝昭笑起來，笑得安珺有點懷疑自己說什麽很奇怪的話嗎？麽子不就是最後一個嗎？十殿沒錯啊。

“他雖是最小的卻排在第九。”帝昭像是想起過往種種，露出會心一笑：“因為他覺得小九叫起來比較好聽。”

“是個有個性的人啊。”安珺點頭，沒想到帝昭笑得更厲害：“小九可不止有個性，那是無法無天。”

帝曄已經從中聽出點眉目：“昭弟，你是說那個九爺？”

“正是。”

“那可是地府的瘋子啊。”

安珺不明所以：“瘋子還能當閻王？”

“安姑娘你知道夏桀王嗎？”

“知道啊。”安珺點頭：“夏朝有名的暴君，荒淫無度，暴虐無道。”

帝曄微微一嘆：“這夏桀王為了玩樂修建夜宮，男女雜居其中供他享受。常常月月不上朝。另外最初的炮烙酷刑就是他設立的，最喜歡聽人掉入炭火中慘叫。凡是諫言的大臣不問因由一律處死。”

“我還知道個典故，據說夏桀王最寵愛的妃子妹喜喜歡聽絹帛撕裂的聲音，夏桀王就讓人運來大批的絹帛撕給她聽。當時勞動力極為低下，絹帛極為貴重稀罕，真是敗家啊！不對，這已經是敗國了。”

“沒錯，就是這個夏桀王死後魂魄到了地府，依然擺出昏庸跋扈的架勢，對閻君判罰不服。這夏桀王的鬼魂恢覆了壯年最英勇驍戰的巔峰時期，再加上還有殘存的龍氣護體，把地府攪得雞犬不寧。各殿閻君都頭疼不已時，這位九爺剛好回來，他聽說此事後格外亢奮，親自追擊。”帝曄頓了下，看著安珺：“你知道後來怎麽了嗎？”

“怎麽樣了啊？”安珺身子往前探，她已經完全被吸引。

“半個陰間重建了。”帝昭的聲音悠悠飄來，他接替四殿下繼續往下說：“地府也好，森羅地獄也好，將近半個陰間都毀在了小九手裏。到後來他已經是完全在宣洩自己私欲而破壞，至於那個夏桀王淒慘地跪在地上哀求，在一聲聲慘叫中被剪成碎片。”

“剪……成碎片？”安珺瞪大眼睛。

“三魂七魄都被扯成碎屑，然後被迫融進那些需要輪回去贖罪的惡人體內。他們在人間活著的每時每刻都會因為混進的殘魂而痛苦，永不得安生。”

帝昭在說這些時沒有什麽特別的表情，倒是屋內其他人都多少有點不舒服。林霏更是忍不住咽了下吐沫，咧嘴說道：“這麽嫉惡如仇啊。”

柔然王瞟了他一眼，輕笑：“小九只是覺得好玩而已。”

連林霏都不說話了，就因為好玩便差點毀了整個陰間，就因為好玩可以想出這麽殘酷的懲罰方式。他身為陳家堡的本家少爺，很清楚靈魂被撕碎是什麽意思，那就好比將肉體一片片剮下來，最後再抹上厚厚的鹽粒。

這樣的人，不對，是這樣的鬼族竟然是九殿閻王。安珺覺得自己有點不敢死了：“他不會是真的瘋了吧？”

“當然不是。”帝昭始終帶著笑意：“他比瘋子更危險。”

“因為他比瘋子更具有頭腦與行動力。”

柔然王的話安珺完全理解：“這就是瘋子不可怕，就怕瘋子有文化。”但看帝昭的情形，他跟這位九殿閻王交情很好啊。談論起來總是帶著笑意，而且之前他還說了算是弟弟……

“你跟這位九爺感情很好嗎？”她擡頭問道。

帝昭笑著點頭：“就如吾的弟弟。只是……”他眉峰微皺，眸光望向林霏：“你確定你看到的是這幅圖案？”

“沒錯，我只要記住的就不會忘。”林霏點頭確認。

帝昭一手摸著下巴，陷入沈思。房間裏一時間完全安靜下來，安珺其實特別討厭這種時刻，會讓她感到焦躁不安。不過她努力忍耐著，默默地拿過薯片袋，捏出一片扔進嘴裏。就連這樣哢嚓哢嚓的咀嚼聲都顯得刺耳，她又捂上了嘴巴。

“如果真的是小九，那為什麽……”帝昭輕聲呢喃。

安珺大致能猜出來他想什麽，如果真的是那位九爺當初藏匿了帝昭，那為什麽不直接帶回地府？為什麽不聯絡地府？是當時出了什麽事讓他不得不終止？

還是他就是想讓帝昭與派遣來尋找的鬼差們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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